比電影更誇張的醜聞，LVMH老闆雇用法國前情報首長監控愛馬仕家族

橫跨政府與財團的監視事件揭露法國最大奢侈品財團 LVMH 與競爭對手愛馬仕的複雜關係。法國首富暨奢侈品集團 LVMH 負責人貝爾納·阿爾諾（Bernard Arnault）以「證人」身分出庭作證，媒體聚光燈下，充滿權力與陰謀的商業對峙更多內幕被揭露。身為民主與法治體系高度發展的國家，法國國際形象也受重大影響，顯示法國司法和執法機構被財團影響的可能性，讓國際社會對法國法治程度產生疑慮。

11 月 28 日 LVMH 集團涉嫌非法監視競爭對手愛馬仕的案件開庭。關鍵嫌犯貝爾納‧斯夸爾奇尼（Bernard Squarcini）2008~2012 年擔任法國安全總局（DCRI）負責人，被控利用職位為 LVMH 集團非法蒐集情報，包括監視、竊聽愛馬仕家族成員，試圖取得經營資料，使 LVMH 集團受益。

斯夸爾奇尼擔任法國安全總局負責人期間，利用權力派遣情報人員監視與 LVMH 有糾紛的人士。早在 2008 年，他就出於私人目的，動用政府資源保護 LVMH 大老闆貝爾納‧阿爾諾利益，不只監控愛馬仕，也包括報導 LVMH 集團黑幕的記者或反對者。

離開安全局後，斯夸爾奇尼 2013 年成立顧問公司 Kyrnos Conseil，LVMH 就是主要客戶。公司業務有情報收集、法律風險評估等，價值 200 萬歐元合約效期六年間，疑利用斯夸爾奇尼人脈、情報網為 LVMH 服務，非法取得法律機密，還賄賂前法官勞倫·馬卡迪耶（Laurent Marcadier）、巴黎司法警察局前局長克里斯迪安‧弗來契（Christian Flaesch）等，提供 LVMH 本應保密的愛馬仕起訴 LVMH 細節。

▲ 路透社影音報導。

LVMH 與愛馬仕的糾紛，衍生出商業間諜戰

LVMH 與愛馬仕糾紛可追溯至 2001 年，LVMH 用銀行衍生品祕密收購愛馬仕股份，未公開持有愛馬仕 4.9% 股份，避開法國金融市場 5% 披露要求。2010 年 10 月，LVMH 突然宣布持有愛馬仕 14.1% 股份，計劃再增持，消息震驚奢侈品業界。愛馬仕家族極為不滿，認為 LVMH 惡意收購，威脅愛馬仕家族事業。故愛馬仕 2012 年 9 月向商業法庭提告 LVMH 內幕交易、串通和操縱股價。2013 年法國金融監管局（AMF）裁定 LVMH 違反商業道德，處以 800 萬歐元罰款。

2014 年雙方和解，LVMH 同意拆開 23.2% 愛馬仕股份，同意五年內不再購買愛馬仕股票。但同年夏天，斯夸爾奇尼接受 LVMH 集團委託，開始愛馬仕家族監控計畫：愛馬仕家族核心成員資產、稅務狀況，拍攝海外不動產照片。愛馬仕家族很清楚受監視，家族律師菲利普‧吉內斯捷（Philippe Ginestié）公開表示：「我們警告過家族成員，一舉一動都被監視。」愛馬仕執行長派翠克‧湯馬斯（Patrick Thomas）甚至在辦公室裝了電子干擾器。

越深入調查，發現 LVMH 間諜行動不僅對愛馬仕，也波及法國左派議員暨記者法朗索瓦‧盧芬（François Ruffin），他是紀錄片〈Merci Patron!〉的導演，因影片 2016 年上映，揭露 LVMH 供應鏈的勞工剝削問題，獲 2017 年凱撒電影獎最佳紀錄片。斯夸爾奇尼 2013~2016 年非法監控盧芬及領導的左派報紙 Fakir，試圖干擾〈Merci Patron!〉製作以保護 LVMH 形象。斯夸爾奇尼間諜行為包括監控盧芬私人生活、蒐集 Fakir 團隊會議紀錄、信件，甚至拍攝成員日常活動，都嚴重侵犯新聞自由。

企業與司法的利益交換

2021 年 LVMH 與法國司法部門達成「公共利益司法和解協議」，支付 1,000 萬歐元換取豁免刑事訴訟。這種和解方式源自美國司法系統，允許企業支付罰款終止刑事調查，不需承認任何罪行。LVMH 不承認有任何不當行為，但願意付錢結束糾紛，避免長期負面報導。

當然 1,000 萬歐元罰款對年收入達 800 億歐元的 LVMH 只是九牛一毛。法朗索瓦‧盧芬庭審時抨擊和解金，稱為「給所有間諜活動的空白支票」。他認為 LVMH 只需付小錢就可擺脫法律責任，這是對司法正義的狠狠嘲弄。

法國所謂公共利益司法和解協議是用於「貪污、稅務詐欺、金權交易、洗錢」等企業犯罪，自從制度啟用，許多公司都用此機制解決刑法問題：空中巴士、中國銀行、匯豐銀行、法國興業銀行、波洛萊集團、Google 等都曾繳過「罰款」。這種制度加速政府處理跨境大公司貪腐案，避免漫長調查又毫無結果，但缺點就是繳罰款的企業不需承認任何罪責。

LVMH 大老闆貝爾納‧阿爾諾與政府達成和解，故 11 月 28 日庭審他只需以證人身分接受三小時訊問。他一再強調對斯夸爾奇尼行為毫不知情，且所有安全相關事務，都是由已故集團二把手皮爾‧戈德（Pierre Godé）負責。他表示：「我只是單純證人，我毫不知情。」阿爾諾也否認 LVMH 有〈Merci Patron!〉指控的勞工剝削問題，強調 LVMH 每年向法國政府繳納 80 億歐元稅款，是法國最大雇主之一。他認為法朗索瓦‧盧芬試圖利用這次庭審博取個人、媒體和政治利益。

▲〈Merci Patron!〉預告。

法國政府威望跟著 LVMH 醜聞一起沉淪

LVMH 與愛馬仕的競爭不僅體現在股權爭奪，也涉及企業文化與經營理念碰撞。愛馬仕長期由家族控制，保持獨特品牌風格和經營模式，LVMH 則經收購擴大帝國。競爭背後是奢侈品市場巨大的利益，以及企業對品牌控制權的渴望。

間諜醜聞曝光後，LVMH 形象受到更嚴重打擊，儘管和解避免更多法律糾紛，但對大眾這風波只揭示奢侈品業不可告人的一面，也讓人們對企業社會責任產生更多質疑。利益至上的競爭，企業為了鞏固地位，不惜動用各種非法手段，不僅損害對手利益，也失去大眾信任。LVMH 儘管支付 1,000 萬歐元罰款息事寧人，也不需法律承認犯罪，但繳錢以求輕判，等於承認自己有罪，且相關人等仍有可能被判刑。

LVMH 為法國最重要企業之一，主導者貝爾納‧阿爾諾在政商界的影響力顯而易見。這事件顯示大型財團如何利用政府人脈達成目的，不僅損害法國政府中立監管者形象，也讓人們懷疑政府能否維護公平商業競爭。財團與政府太緊密，給人「權錢交易」感，削弱政府威信度，更使國際對法國法治度產生疑慮。特別是奢侈品業，法國一向視為品牌和品質代名詞，這事件不僅損害企業聲譽，也對國家形象造成負面影響。

（首圖來源：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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